所謂自由，其實就是「自然而然」

牛完全沒有痛苦，牠身上的骨肉掉下來，就好像泥土從牠身上掉下來一樣，最後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莊子》的第三篇是〈養生主〉，聽起來和現在流行的「養生」有沒有關係呢？

答案是：可以說有關係，也可以說沒關係——咦？這就是最典型的莊子說法嗎？如果是惠施在場，一定又要跟他大便，哦不，大辯一番了。

愛他請不要限制他的自由

這一篇裡提到：山林裡的野雞往往走十步才找到一條蟲，走百步才找到一口水，求生相當困難，但是牠仍然不希望被關在籠子裡。因為關在籠子裡雖然不愁吃喝，羽毛光亮，可是在精神上終究不如身處野外來得自由。

也許你會說：我家裡也養了鸚哥、文鳥甚至金絲雀，牠們都很安心地在籠子裡生活，看起來並沒有不快樂啊！

那是因為好幾代以來，牠們已經被人類「馴養」了，就像你家裡養的寵物小狗，對主人非常地依戀，甚至還會有「分離焦慮症」。你當然可以認為牠非常地愛你，但你也要知道如果把牠放到野外去當「流浪狗」，基本上牠是活不了幾天的。

可是如果你去抓一隻野外的麻雀，把牠關在籠子裡，牠一定不吃不喝，不斷地撲打柵欄，在裡面左碰右撞，除非有人把牠放出去，否則牠會一直掙扎到死為止，真的是「不自由，毋寧死」的最典型代表。

就像動物園裡，動物們都有得吃有得喝，卻有很多都得了「精神病」：獸類不斷焦躁地走來走去，鳥類甚至拔光自己的羽毛⋯⋯這都是牠們對身體被拘禁、精神不自由的抗拒。

那就更不用說人類了！我們所發明的刑罰，除了很有爭議的「奪取生命」之外，主要的就是「剝奪自由」，也可見得自由是人僅次於生命、最看重的一件事。古今中外的歷史上，更有多少人為了爭取自由「拋頭顱、灑熱血」、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更說明了自由的重要及可貴。

然而自由的形態是什麼呢？那就是「自然」。也就是你原本是什麼樣子的，就繼續維持是什麼樣子，沒有人來限制你、強迫你、改變你。或許你可以待在籠子裡，但那是你自己願意；而你任何時候想展翅高飛，也都不會受到任何阻擋—行為自然、心中自在，就是自由。

接受自然的安排

莊子還說到：公文軒起初看見右師（人名）只有一隻腳，心中非常吃驚，後來仔細想了想，終於明白了，他說：「右師雖然只有一隻腳，但既然是天生的，不是人把它砍掉的，那這樣也算是合乎自然啊！」

我們都看過一些天生沒有手的人，卻可以熟練地用腳刷牙、穿衣、吃東西⋯⋯好像他本來就不需要雙手似的。甚至還有連雙手雙腳都沒有的人，也就是所謂的「五體不滿足」，他不但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比許多手腳健全的人還要成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接受了「自然」的安排，心中能夠「自在」，所以還是可以「自由」地生活著。

而且重點是在於「精神」層次上的：日本的漢文把身障者叫做「身體不自由者」，但這並不能限制他們在精神上的自由、在行為上的自由，我常在捷運站看見一些乘坐輪椅的人，活動自如、進出順暢，似乎沒有感到一點點不方便，老實說，心裡還滿羨慕他們的，心想有一天我如果老到不能走了，或許也可以像他們這樣來去自由，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就像前一陣子，在桃園拉拉山巨木步道，也遇見一群坐輪椅的朋友。你大概很難想像都已經沒辦法走路的人，卻要去走山裡面的步道吧？可是他們都很流利地操控自己的輪椅，不但在崎嶇的山路上順利前進，遇見我時大家也很輕易地轉身列隊、和我合照，而且每個人都嘻嘻哈哈，看起來非常開心⋯⋯如果你要說這些人「不自由」，相信是沒有人會同意的！

本文內容出自時報出版《煩事問莊子》
作者｜苦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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