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運氣的馬祖美食
吃在馬祖,似乎每一口都是老天爺的賞賜,皆是人生的一期一會。
佛手(攝影:余宜芳)
讓人下不了嘴的佛手
「這是什麼東西啊?有點可怕,我應該不行,」看著眼前這盤又綠又黑的炒貝類,旅伴嚇到了。點菜的時候,她大概誤會我叫的是「炒佛手瓜」,沒想到端來的東西實在太醜了,前端是五根合併在一起的綠色指頭,雖然名叫「佛手」,形狀更像是怪獸酷斯拉的腳趾頭。只怪自己貪吃,之前聽說佛手是馬祖特產,因為對水質要求太高,無法養殖,只能生長在潮間帶的岩石峭壁之間。韓國實境節目「一日三餐」中,就看過車勝元拿根細鐵棒慢慢在岩縫裡撬佛手螺,據說採集特難,味道特鮮美。
問題是,怎麼吃?不像其他貝類煮熟了自然蹦開,佛手上桌時仍維持緊閉狀,試了一兩個剝不開,我們詢問應該是當地導遊的併桌大哥,「很簡單啊,就像嗑瓜子一樣,從中間咬開。」「拜託吃一個示範吧!」大哥手勢嫻熟,「嗑」一聲後拿出佛手,從破洞掰開殼,接著用吸吮的方式將螺肉和湯汁吮入口中。努力克服將趾頭放入嘴巴的心理障礙,咦,的確很鮮,有海水的味道,但為什麼吃了三四個以後舌頭發麻?最後,這盤價昂的佛手剩大半,對馬祖人來說,真是太浪費了。
還好,四天三夜的馬祖行,除了佛手無福消受,吃到好些從未品嘗過的美食,回台後念念不忘,鄭重考慮立刻安排下一趟馬祖行。
南竿津沙聚落(攝影:余宜芳)
重溫童年記憶的美味
小餐館在南竿島津沙村的津沙小館。清早走完鐵板村地質公園後,我們決定繼續散步至海灣另一頭的津沙村,四月春天的馬祖真正適合走路,或者說整個馬祖列島都是健行愛好者的天堂,高高低低上坡下坡,忽焉在海邊忽焉已至山頭,極目眺望,大半時間霧氣茫茫,分不清遠方是海是雲或是霧,耳畔不斷傳來轟隆隆砲聲,別害怕,是駐軍在演練。走著走著,一陣風吹過,太陽露出頭來,霧飄走了,遠方的小島、漁船、軍艇也從恍恍惚惚的輪廓變成鮮明的存在。走著走著,肚子當然餓了,既然叫不到計程車到原訂的名店「依嬤的店」,就在津沙小館吃午餐吧。
乾煎黃魚一夜干上桌時,我們正處於被佛手暴擊的驚魂甫定,一入口,「怎麼這麼好吃啊?」我和旅伴對看一眼,香酥脆,魚肉既有彈性也保持黃魚該有的細緻,比新鮮的更好吃,似乎馬祖的陽光將美味鎖住和濃縮在一夜干裡了。旅伴出自上海家庭,小時候家裡常吃煎黃魚,但不知何時開始,黃魚逐漸消失在餐桌上,近年養殖黃魚十分價廉,但真的有差,沒想到能在馬祖重溫她童年記憶的美味。
攝影/余宜芳
在馬祖,每一餐都是一期一會
在馬祖吃飯真是有趣的經驗。第一天晚上不知死活,先去88坑道搖櫓看藍眼淚,結束時不到七點,工作人員提醒大家要趕快覓食,因為馬祖餐廳七八點就結束營業了。哪呢?晚上七點會吃不到晚餐?還真的是,沿著鐵板村最「熱鬧」的一條街從頭走到尾,所有餐飲店都打烊了,只剩雜貨店還有燈光,那晚只能吃泡麵。
到了北竿民宿,行李一放下馬上打電話預訂芹壁村最有名的「芹壁食屋」,民宿主人大推,但表示客滿是常態,臨時訂餐要碰運氣。「你們兩個人啊,等一下十分鐘後再打過來確認,如果我們決定接剛一桌12個人訂位的話,就順便做你們的,」老闆娘說。有點意思的餐廳哪,後來才知,闆娘王新蓮是北竿鄉首位女村長,也是芹壁村聚落保存的重要推手,她的好手藝和豪爽嗆辣的個性一樣知名。
「吃完我的菜盤底是沒有油的,」闆娘忙完後很自豪地和我們閒聊。這一餐確實好吃,馬祖家家戶戶都會自釀糯米老酒,做酒剩下的紅糟是寶貝,搭配肉類料理最佳,這晚的炸紅糟鰻與紅糟雞雙拼,鰻魚的香甜略勝雞肉的紮實。老酒當然也要入菜,用老酒、枸玘子和薑絲簡單蒸煮的紅蝦十分清甜。然這一餐最愛的料理是「野生海苔煎」,乍看之下黑墨墨的一塊餅,仔細分辨應該放了一點蝦皮和香蔥,入口兼具軟韌滑,有獨特的藻類香氣,「你們吃過海苔醬吧,這是我們馬祖特有的野生海苔,現在數量愈來愈少,愈來愈難採了。」回來後查資料,這種野生海苔叫「油垢」,比紫菜更珍貴,碰上季節對,可在傳統市場買到,立刻急速冷凍可帶回台灣,只不過這樣的機會太難遇。
吃在馬祖,似乎每一口都是老天爺的賞賜,皆是人生的一期一會。
攝影/余宜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