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聲音，是最溫暖的陪伴

做飯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時刻呢？對我來說是個沉澱獨處的片刻。

開始給自己做飯的那段時間，獨居在五坪不到的小套房。

每天下班回到住處，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不是為了通曉國家大事，只是一個人住，沒人可說話，房間裡有點聲音，感覺不那麼空寂。

開始給自己做飯前，晚餐像是一件維持生存的例行公事。開始做飯後，晚餐從烹煮到進食的過程，變成了一個沉澱心情的重要儀式。

做飯時我很專注，專注在砧板、刀口、爐具與食材。後來發現，電視新聞的背景音，自動地被大腦濾掉，耳中只聽到爐具、鍋具、刀具相互作用下，所發出的聲響。自然而然，回到家不再需要開電視當背景音了。

我家的廚房協奏曲

廚房的聲音像是多個樂章組成的協奏曲，我的主旋律是這樣的：

從備料開始，拉開冰箱門，開啟了一陣冰箱壓縮機運作的低鳴，與風扇作動排出冷空氣的「隆隆～」風聲。每當這個時刻，我總覺得冰箱門像是卡通中的任意門，一拉開，門後是一個截然不同的綺麗世界。

緊接一連串細碎的窸窣聲或咖嗒聲，那是在翻找塑膠袋或收納盒中的食材。

食材都備齊在流理台上，揭開這段序曲的，是一段「淅～～～～」的長調，那是水龍頭奮力注出水柱，沖擊在不鏽鋼水槽上的聲音。隨著清洗雙手、砧板、食材，流轉出不同的旋律變化。

下個旋律，是由洗米所帶來的快板。將米杯「磋」一聲插進米缸，舀出一平杯的米。「唰～～～」連續且複合的小碎拍，倒進了洗米盆。緊接水龍頭「犀犀～～」地出水聲，還有淘米時帶著節奏的「瞅-瞅-瞅-」。就這樣，循環著一小段注水入洗米盆聲，一段淘米聲，一小段倒水入槽地「嘩啦」聲。如同流行歌曲的副歌，來回重複數次。

我習慣將先將淘好的米置放泡水30分鐘。

刀槽中取出刀具時，刀鋒發出一長聲清亮的「噺－－－」，有如寶劍出鞘，醞釀接下來帶點輕快、帶點緊張，帶點期待的曲風。

今天做涼拌小黃瓜。切小黃瓜時密集且規律的「剁－剁－剁－」。切蒜末時，以刀尖抵著砧板為支點，手握著刀具上下切動，「喳－喳－喳－」是刀正在劃開蒜頭纖維。

炒青菜需要的薑絲，得靠刀尖利刃前後滑過片薄的薑，聽到的是刀尖與木頭砧板摩擦的「嚕－嚕－嚕－」。

今天還會炒個蔥花蛋。「噠-噠-噠-噠-噠-」拿著竹筷，有規律打勻盛在瓷碗公的生蛋。心頭一振，好熟悉的旋律。原來，這就是從小媽媽在廚房做飯的聲音。

大概明白了。做飯時，聽著這些屬於廚房的聲音，內心為什麼總會平靜下來，好像有一雙熟悉的雙手，在捧著你的心。是兒時媽媽在家煮飯的聲音，喚起了那股有人照顧著你，為你打理生活，讓你安心的聲音記憶。

「滴滴滴滴」響起的，是吸在冰箱側板的計時器。米浸水三十分鐘到了，瀝乾米倒進內鍋，「通攏」一聲放進了電子鍋。「喀達」蓋上。「嗶-嗶-嗶」按了幾個設定的按鈕，按下啟動鍵，電子鍋發出小星星的旋律展開煮飯的序曲。

「噠-噠-噠-噠-噠- 轟～~」瓦斯爐點燃了磅礡的主旋律。油鍋熱了，「滋滋滋滋滋～」薑絲開始煸香，一把青蔬下鍋，「唰～～」的一聲，彷彿銅鈸「匡～」地一響，敲響了整首樂章的最高潮。伴隨鍋鏟與金屬鍋面的敲擊，鍋底在瓦斯爐架上的跳躍，抽油煙機「轟隆隆」有如低音號襯底，油水激烈互斥「滋-滋-滋-滋-滋-滋-」有如小鼓急迫地拉高整首樂曲的張力。

「噠」一聲，關了爐火，像是敲了一聲定音鼓，整首曲調剎然轉折，「轟隆隆」的抽油煙機聲音緩緩淡出，抽出盤碟時瓷器碰撞產生的清脆聲響，像是鐵琴點睛出場。搭配幾下鏟子刮著鍋底發出的「唰唰」金屬聲，鐵鏟放置流理台的「倥咚」，瓷盤輕置木頭桌面「扣扣」做結。

日日不同的生活旋律

我在想，如果能把每天做飯的聲音都側錄下來。事後回放時，從聲響到節奏，或許可以辨別出哪天是流暢的圓舞曲，哪天是帶點低落的小夜曲。

又或著，一天過去，你有點疲憊，需要沉澱，需要轉換心情。不妨邊做飯，邊聆聽廚房中的協奏曲，創作屬於自己的曲風。還有，從聲音的記憶中，播放那段被守護的時光。

電子鍋傳出「玩具兵進行曲」的旋律，飯煮好了，開飯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