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創傷記憶,將透過視覺、聽覺、嗅覺重映眼前
日常生活中的許多現象都與大腦理解世界、製造聯想、產生回憶的過程有關。
▲攝影 Pixabay/Pexels
摘文選自《你發生過什麼事:關於創傷如何影響大腦與行為,以及我們能如何療癒自己》
Chapter 1 理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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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一家住宿式的治療中心擔任顧問,那裡大約有一百名男孩,年齡大致分布在七歲到十七歲之間。這些孩子全都是「州政府之子」--因為遭受虐待或忽視,而接受家外安置之後受州政府監護。這些孩子無法適應寄養體系,因而被安置在這間住宿式中心。他們住在宿舍式的環境中,大部分都就讀中心附設的學校。
和我配合的孩子當中,有一個是十四歲的山謬。他七歲那年,兒童保護服務局(Child Protective Services,CPS)將他和四名弟妹帶離家庭。他們全部遭受忽視,山謬一直以來都在照顧並保護弟妹;爸爸喝醉的時候,山謬承受他最暴力的狂怒。接受安置時,四個弟妹去了另一個寄養家庭。山謬非常沮喪,他不停逃離寄養家庭去找他們。
他換了十二個寄養家庭--也換了十二間學校--最後在十一歲那年被安置在寄宿中心。我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和弟妹恢復聯絡,安排每週通電話、每個月探視。知道他們安全無虞、有人疼愛後,他終於放心了。這時,我們才能真正展開困難的治療工作。
接下來三年,山謬大幅改善。他的社交技巧進步了,也發展出良好的自制力,不會因為沮喪或失望而失控;他逐漸有了希望,把心思放在未來。雖然混亂的人生導致他落後三個年級,但他逐漸趕上學業,也因此升上新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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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Mat Kedzia/Pexels
山謬的新老師活潑、討喜、教學經驗豐富--而且是男性。新年級的第一週,山謬發生了三次大爆發,其中兩次都是針對老師。山謬的行為太過好鬥、暴力,以致於必須被束縛。這種方式對這家機構而言是極端干預手段,而對山謬而言更是極度異常的行為。很可惜,這樣的狀況一再發生。中心的人員感到困惑又沮喪,山謬更是鬱悶又引以為恥。
每次出事之後,我都會和老師一起坐下來回顧事發經過,但我們兩個都看不出引起爆發的觸發點。我觀察山謬的課堂,但老師並沒有不當行為,也沒有做出可能刺激到山謬的行為。然而,每當老師和山謬說話,或是想在課業上幫助他的時候,山謬就會表現出明顯的焦躁。距離接近是我唯一發現的可能觸發點;老師越接近山姆,他就越焦躁。時間久了,老師開始迴避互動--沒有眼神接觸、沒有口頭鼓勵、沒有笑容。他在情緒上與實際上都變得疏遠。可以明顯看出這兩個人不喜歡對方。
有一天,我和山謬討論這件事,他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討厭我。我做什麼都不對。」就在這時,一位員工進來打斷諮商,提醒山謬他爸爸來探視的時間快到了。他父親探視時必須有人在場監督,但社工還沒來,於是我自告奮勇陪山謬去。
我們進入一間會議室,我坐在角落等候山謬的爸爸現身。山謬坐在會議桌前,將桌上的跳棋疊在一起。等待。他爸爸又遲到了。終於門開了,山謬的爸爸進來坐在他對面。他們尷尬地互相問候,然後開始玩跳棋。接下來十分鐘,他們除了玩跳棋,只講了不到十個字。他們兩個都沒有看對方。緊繃的張力非常明顯。
看著他們下棋,我的心思飄到其他地方。我想起自己的爸爸。他會帶我去加拿大福林夫隆鎮北邊釣魚。他凌晨五點會將我從溫暖的被窩中喚醒,準備出門去釣鼓眼魚。他穿上紅格紋法蘭絨狩獵襯衫,衣服上有他的獨特氣味--混合了雪茄、汗水、Old Spice 牌的古龍水。那氣味讓我感到溫暖又安心,帶給我強烈的安全感與親情。
白日夢結束,我回到現實,但會議室中依然隱約有Old Spice 古龍水的香味。會是這個嗎? 我走向桌子,站在山謬和他父親之間彎下腰。「誰贏了?」
山謬爸爸說:「他快贏了。」我聞到他的身上有酒味和Old Spice 的古龍水香氣,他企圖用香味掩蓋酒味。依照規定,他來探視山姆的時候不可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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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Juan Pablo Serrano Arenas/Pexels
探視結束後,我去找山謬的老師。他在教室裡為明天的課程做準備。「你或許會覺得有點怪,」我說,「不過,請問你用哪個牌子的止汗劑?」
「Old Spice。為什麼問?」
我拿出紙筆畫了一個倒三角形的大腦示意圖,我們花了一、兩分鐘的時間討論回憶、聯想、觸發點。我告訴他,我認為Old Spice 的香味是刺激山謬的信號(羅斯曼先生的刺激信號則是爆炸聲響)。老師同意換成沒有香味的止汗劑。
那天下午,我請山謬和我一起坐下聊聊,我解釋我的想法,說明讓他不舒服、對老師發脾氣的原因。我給山謬看那個倒三角形的大腦示意圖,告訴他大腦將同時發生的視覺、聽覺、嗅覺連結在一起,以這種方式理解世界。他點頭,覺得很有道理。他給了我另一個他認為可能觸發反應的例子:只要有人大吼大叫,他就會想跑去躲起來;看到體型大的人欺負體型小的人,他會想出手攻擊。我問他是否願意和老師一起坐下來討論,看看能不能修復他們之間的關係。
山謬和老師都願意再給對方一次機會。接下來一年,他們之間的關係逐漸強化,最後山謬成為班上的模範生。
山謬的故事清楚表明大腦如何儲存記憶。我和山謬在之前的人生中都發生過與Old Spice 古龍水相關的記憶。我的聯想會勾起正面感受;他的則引起壓力與恐懼。我們在世界上生活,無數聲音、氣味、畫面都會勾起人生早期創造的記憶。這些回憶可能是特定事件的完整經過,也可能只是片段--一種感覺,似曾相識,隱約的印象。
第一次見到一個人,我們心中會浮現第一印象(「他感覺人很好」),通常沒有明顯的資訊作為根據。這是因為那個人的一些特質,勾起我們先前歸類為熟悉、正面的記憶。而當一個人勾起先前的負面經驗,也會產生截然相反的結果(「這傢伙是個大爛人」)。
我們的大腦將大量的輸入訊息分類,這些訊息可能來自於家庭、環境、文化,加上媒體所呈現的東西。大腦理解了儲存的記憶之後,便會開始形成世界觀。如果後來遇到的人性格不符合我們已經歸類的記憶,那麼,我們的預設反應便是小心、防備。同樣地,倘若我們腦中的聯想滿是媒體製造的偏見,例如對特定體型、種族或文化的刻板印象,我們也會展現出暗藏的偏見(也可能是明顯的偏見)。
由此可見,日常生活中的許多現象都與大腦理解世界、製造聯想、產生回憶的過程有關。因此,要瞭解現在的你為什麼這樣,「你發生過什麼事?」絕對是關鍵問題。
本文內容出自悅知文化《你發生過什麼事》
作者|歐普拉.溫芙蕾、布魯斯.D.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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