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之歌 Vincent
〈梵谷之歌〉寫出唐.麥克林對梵谷‧文生深深的崇拜。樹林和水仙花,清晨田園裡琥珀色的穀物,火紅的花朵燦爛地燃燒,和飽經風霜的臉容……唐.麥克林的音樂,教導我如何去愛和歌唱。
▲The Starry Night, June 1889.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昨夜想著今天要為自己的生日點一首歌,胡思亂想著睡著了,一早醒來,浮上腦海的就是這首〈梵谷之歌〉(Vincent),那就點它吧。
可能因為唐.麥克林(Don Mclean)是我最早感興趣的外國歌手。最早來的最晚走,我是說,來到我們生命裡的東西。《紅樓夢》如此,赫塞如此,張愛玲、錢鍾書如此,唐.麥克林如此。
可能是大一吧,在一本音樂雜誌上讀到關於唐.麥克林的介紹。一九五九年,巴迪‧霍里飛機失事死亡,十四歲的送報生唐.麥克林看著報紙的頭條,坐在別人家門口的階梯上哭了起來。那是他熱愛的搖滾歌手,他說,巴迪的音樂,教導我們如何去愛和跳舞,這一天,音樂死了(The day the music died)。我根本不知道誰是巴迪‧霍里,卻對這熱愛音樂的送報生坐在別人家門口哭泣的畫面,感到震動。
唐.麥克林的〈美國派〉(American pie)寫下了這件事,但〈美國派〉歌詞艱澀,那其實是對他成長的美國五、六○年代的回顧。有一次在KTV裡點了這首長達八分多鐘的歌,我跟何致和兩人唱到快斷氣。我最常聽的,其實是他的〈梵谷之歌〉。
▲Vincent van Gogh, The Red Vineyard
一九九○年我去德國,在哥哥家住了兩個多月。期間我們南下法蘭克福旅行,哥哥嫂嫂的德國友人安提亞同行,夜晚我跟她同住。那是我第一次出國,第一次跟老外打交道,英語說得亂七八糟,一堆字詞說不出口。在某個景點,安提亞指著一大片美麗的黃色水仙要我看,我喊著:「Daffodils!」她倒愣住了,可能是想這個人連要吃什麼食物都講不清楚了,Daffodil這種單字倒說得順口。我對她迷惑的眼神輕輕唱了起來:
Shadows on the hills
Sketch the trees and the daffodils
Catch the breeze and the winter chills
In colors on the snowy linen land......
那一刻,她的眼睛閃著非常美麗的光。我真真切切感受到音樂如何跨越語言、種族、文化,讓人靠近。
▲Vincent van Gogh, Self-Portrait
〈梵谷之歌〉寫出唐.麥克林對梵谷‧文生深深的崇拜。樹林和水仙花,清晨田園裡琥珀色的穀物,火紅的花朵燦爛地燃燒,和飽經風霜的臉容……這所有的歌詞,寫梵谷,寫梵谷的畫。即使在絕望中,仍然付出愛。人們不曾傾聽你的心聲,也許永遠不會(perhaps they never will......)。
這首歌也使我想起余光中老師。我最早讀余老師的書,既不是詩集也不是散文,而是他翻譯的《梵谷傳》,其實我已經混亂,是先聽了〈梵谷之歌〉而去找傳記,還是先讀了傳記才聽這首歌。但那如雷轟頂般地感受到靈魂可以被文學、音樂、藝術深深震撼、著迷的覺知,卻是如此的難忘。
唐.麥克林的音樂,教導我如何去愛和歌唱。
我相信,今夜星光燦爛。
(本文選自《我們的歌:五年級點唱機》,有鹿文化出版)
作者簡介|
本名鄭瑜雯,福建林森人,東海大學中文系畢業、美國南加大東亞所碩士,現任《聯合報》副刊組主任。著有詩集《我是最纖巧的容器承載今天的雲》;短篇小說集《貓的年代》、《台北下雪了》、《幽室裡的愛情》、《台北卡農》、《微鹽年代・微糖年代》;散文集《這是誰家的孩子》、《顛倒夢想》、《我將如何記憶你》、《丁香一樣的顏色》、《那些人住在我心中》、《庖廚食光》、《負劍的少年》、《文字手藝人:一位副刊主編的知見苦樂》;長篇小說《在月光下飛翔》;傳記《永遠的童話──琦君傳》及童書等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