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走烏飛的年月
每個人開始忙起適應自己的新生活,在瞬息光陰之中,走進一個兔走烏飛的年月。而我,我已經想念了那場疫情中,我們都在一起的年菜。
年賀狀捎來的祝福
元旦清晨,下樓開啟信箱,看見幾張「年賀狀」已安安穩穩地眠睡在小小的空間裡,等待我的手勢輕輕喚醒。幾張寄自於商家,幾張是工作夥伴,還有幾張是來自於每年都會堅持捎來祝福的朋友。總在元旦清晨觸摸著這一疊明信片時,比起手機訊息貼圖來說,我有著更確切的感受:啊,年跨過去了!今天確實就是新的一年了。
我是如此幸運又活到了新的一年。因為收到年賀狀,意識到只要健健康康活著,這一年雖然才是第一天,未來的三百六十四天也還是未知數,但能夠活著踏進新的一年,就可能會發生些有趣的事吧。年賀狀的喜氣,帶來了正面的能量。
日本仍保有在新年時寄年賀狀(賀年卡)的習俗,雖然這些年來寫的人愈來愈少了,但總還是有人不辭辛勞維持傳統。說來慚愧,連我這個以書寫為工作之人,這幾年幾乎也沒在寫年賀狀了。因此每每收到朋友一筆一劃寫下的新年賀卡,心生喜悅之際,卻同時感到有點愧疚。衷心感謝包容我的朋友,即使沒收到我寄出的卡片,仍願意給予我祝福。
▲攝影│張維中
在日本過新年,寧靜而溫馨
比起其他國家來說,日本的新年顯得寧靜許多。每次新聞畫面轉播世界各地的城市跨年晚會,總是在夜空中綻放絢爛奪目的煙火,但畫面一切換到日本,就變成寺廟裡低沉的鐘聲,迴盪在靜謐冷冽的夜。寒風中在神社寺院裡排隊等候進場「初詣」(正月第一次到神社寺院參拜),雖然沒有歡騰的PARTY感,但卻讓人多了思索的時機。能站在這兒初詣,不禁感激舊歲,並想祈求現世安穩的平靜。
過去的好多年,跨年夜都是在待在家,或是去朋友家聚餐。早些年,跨年晚餐參與的成員繁多,朋友一個拉著另一個進來,從台灣、中國和日本,都是住在東京的異鄉人(日本朋友如果未返鄉的話),後來甚至還有恰好到東京旅行的友人也會加入,有時香港有時星馬,很是熱鬧。十幾年過去了,留學生學成歸國,上班族離職回鄉,跨年夜聚會的規模也愈來愈小。有時候三、四人,有時候只有兩人。但人少或許更好,因為是真正的好朋友、老朋友,持續在保持聯繫且可以倚賴的人,所以在重要的日子能一起度過,感覺更溫馨。
日本也講十二生肖,不過依據的是新曆年。華人圈在等候農曆年才換生肖,日本已在元旦登場新的生肖。日本人不過農曆年,十幾年前剛移居到東京時,想在農曆年感受一點年節氣氛,只能到橫濱中華街。可是中華街跟台灣的氣氛有落差,所幸這幾年,在東京市區內的台灣店家愈來愈多了,比如元宵節想吃美味的湯圓,也不是件難事。一個人在下班後,滑著臉書,看見遠方的家人朋友團圓吃湯圓,心裡有點寂寞嗎?那就去東京的春水堂吧。看看那一天的店裡,誰會特地去吃一碗湯圓呢?八九不離十,多半就是在異鄉打拚的華人。
▲浅草寺(攝影│張維中)
在瞬息間,走進兔走烏飛的年月
我和住在東京的台灣朋友,每一年農曆春節的大年除夕或初一都會聚餐。元旦時日本放假,整座城市比較有節慶感,但農曆年與日本無關,正常上下班的一天,到了晚上我們相聚慶祝,可能是去鼎泰豐或吃得到台菜的店,與周圍的日本人也無關,我們在心中自己歡慶我們的節,互道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疫情肆虐的這兩年,我的導遊朋友小柳暫時轉換工作跑道,去超市打工,平常多了很多時間在家,忽然鑽研起廚藝,像被灶神眷顧似的收為弟子,變成一個大廚。跨年或農曆年時,我和幾個台灣好友就會到他的家,品嘗他一個人變出來的一桌豐盛年菜。幾乎要謝謝疫情了,倘若沒有疫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永遠不知道他是被導遊耽誤的大廚。
比台灣早跑了三週的兔子,已在日本向前奔馳。據說卯年(兔年)象徵的是兔子溫馴平穩的性格,日本人認為有「家內安全」的氣氛,而兔子的跳躍身姿則代表氣勢飛躍向上。至於今年是「癸卯」年,據說隱含著寒冬已過,春天將來,綠葉即將萌芽之意,換句話說就是停滯的狀態終結,一切重新啟動。
疫情和緩下來,小柳辭去了超市的兼職,重返導遊的工作崗位,我的大廚也退隱江湖,每天又開始忙著帶團。今年的跨年和農曆年沒有小柳的年菜了,而一起會去吃年菜的K和小裕也都搬回台灣定居。每個人開始忙起適應自己的新生活,在瞬息光陰之中,走進一個兔走烏飛的年月。而我,我已經想念了那場疫情中,我們都在一起的年菜。
▲攝影│張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