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下一趟旅行的嚮往與想念

疫情舒緩後的第一趟旅行，我想實現與友人們的約定──再次前往瀨戶內國際藝術祭。

三年前那屆原本是三人成行，但其中一位朋友因家中急需用錢，無奈退出一同前往的行列，雖然那趟瀨戶內海依舊精彩：驚豔於帶有柚子胡椒調味的香川烏龍麵，體會村上春樹在《邊境．近境》中形容的彷彿是到美國南部深處小城炸鯰魚的那種調調；在直島地中美術館莫內那幅高度兩公尺，橫幅長達六公尺的《睡蓮》前，感動得久久不能自已；也在安藤忠雄伸手不見五指的作品《南寺》中，被他對生命強大的好奇心醍醐灌頂。


▲香川烏龍麵（攝影│下港女子）


▲地中美術館外的莫內庭院（攝影│下港女子）

我們一路走著、晃著、拍著，同時也心疼著留在臺灣的友人那逼不得已的缺席。最初我們滿心期待住在直島的露營車中，床位不多不少剛好符合三個人，嚮往著夜晚拍打的海浪聲，一起不失體統地胡鬧，聊到深夜打盹再輕輕道聲晚安。旅程的遺憾，成了三年後的承諾，祝福彼此都成為夠有餘裕的大人。

疫情的出現，將眾人生活分割成奇形怪狀的銳利稜角，護照過了期，手機氣象的應用程式不再出現國際城市，放任旅遊的憧憬萌生雜草，偶爾我會想到直島家計畫的第一號作品《角屋》，水中一明一暗的計時器，表現出人類在連續時間流動中的存在，藝術家宮島達男在1988年邀請125個5～95歲的島民共同設置計時器，島民決定從1到9明滅的速度，創造125個不同時間觀並存的空間，滴滴答答，如此渺小卻真實存在。或許就是如此微小的光亮，揉散了冠狀病毒陰影，把希望賣給未來。

期待，再次與瀨戶內海說你好！

三年一次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祭，會場散落在十二個島嶼，以海的復權為概念，邀請藝術家與島民合作，透過藝術品表現不同的島嶼特色。但這場聞名遐邇的藝術季，並非追求三年一次的藝文交流，而是在藝術祭外那籌備的一千多天中，外地前來的人們如何與島上居民共創火花，讓彼此對存在之地發展出新的盼望。

座落在男木島港口的《男木島之魂》是西班牙藝術家Jaume Plensa所創作的旅客服務中心，他認為生命歷程彷彿是透明的墨水刻在每個人身上，如影隨形，歷年作品大量嘗試將各國的語言與字母搭建出鏤空的人形，《男木島之魂》接續了他同樣的創作理念，用八個國家「你好」的訊息組成形似蚌殼的屋頂，水中映照的倒影完整了蚌殼的下半部；至於行走其中的旅人，都成為蚌殼中的珍珠，閃爍著生命的光亮。


▲《男木島之魂》（攝影│下港女子）

期待，再次遇見日子的安定！

瀨戶內國際藝術祭打破美術館室內展覽場域的限制，從1994年的一場《海景之中的現代藝術展》開始，將展品分佈在草坪、海岸線、營地，搭配瀨戶內海渾然天成的背景襯托，奠定場域藝術的起點，尤其當年草間彌生的《黃南瓜》好評不斷，持續保留至今。

患有強迫性精神性官能症的草間彌生，曾提及如此熱愛南瓜的原因：「南瓜脂粉未施的大肚子，帶給我強大的精神安定感，無法抗拒這麼可愛的外型！」靠著揮之不去的憂鬱和執念，轉化成圓點的反覆塗抹與聚積，這些年不只安定了她，大海湛藍的烘托也治癒了不少人煩躁的心境。

保有生命的好奇心，繼續前進！

位在直島本村的《南寺》為家計畫第二件作品，自古迄今的宗教聚集地有八幡神社、護王神社、高原寺、極樂寺與地藏寺。安藤忠雄的《南寺》選定過去地藏寺的位置，利用燒杉板建材覆蓋建築，並與擅長以光為創作主體的藝術家James Turrell合作，打造一個近乎完全黑暗的展間。

眾人排隊進場，被丟在完全摸不到路的空間中，抓準大家對黑暗的恐懼，空氣裡滿是躁動的不安，感官被無限放大。雙眼漸漸適應從四角形窗戶反射的微光，似乎看到一點路了，人性在那時相互扶持，不管彼此是否相似，拉著陌生人的衣袖，小步趨前。

其實到展間最底什麼都沒有，當下難免賭氣，直到後來在某處看到安藤忠雄分享：「在15分鐘的黑暗中，懂得好奇前方到底有什麼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失去好奇心的話，人生就不會再有什麼進展了吧。」原來，實際體驗內心靈光強化的過程，才是展品的真正意義。

抗疫成為日常，未來說也說不準，我們都如白底藍紋的《歩く方舟》，面戴口罩地面臨生命的渴求與敬畏，願有一天人們都能抵達理想的烏托邦，何謂幸福的旅程？應該是指那些肆意看到彼此展露笑臉的時刻吧。


▲《歩く方舟》（攝影│下港女子）

【私房推薦】

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大部分是從高松市入境，做為旅途起點。若喜歡與各國旅人交流，推薦交通便利的私人旅館Guest House Madoka，步行即可抵達商店街，且住宿空間乾淨舒適。因老闆在台中另有經營畫廊，容易遇到臺灣籍的小幫手，倍感親切。

▲路上指引方向的小男孩（攝影│下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