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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只能過自己的生活, 但是看見了其他可能性後, 他的內在從此有了不同的樣貌。 ──《請問財富.無極瑤池金母親傳財富心法》
美食家養成記

那些食物教了我|粽子

我始終認為吃是最不需要權威的。不需要有人在旁指指點點,不需要有人對你發話「要這樣吃才對」。吃就是吃,順心如意。

陳琡分

2022-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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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yond beyond


▲自己包的粽子比較小顆,就可以一次吃兩顆不會有罪惡感(攝/陳琡分)

 

味蕾其實長在腦子裡

 

不要用自己的喜好和習慣去批評別人喜歡吃的東西,是粽子教我的事。

 

大抵上每年端午節前兩個禮拜,各網路社群平台總就粽子一事戰個沒完。戰餡料,戰甜鹹,戰南北,戰中部粽誰敢嘴。以前我看這些貼文評論看得很樂,偶爾有熟悉友人開戰,也跟著去嘴個幾句。身為南部人,第一次看到有人說北部粽是「3D立體油飯」忍不住噗嗤笑出;對嘲弄南部粽是糊爛鼻涕者,當然也呿一聲不予置評。

 

若無意外,多數人的舌頭最早都是家裡養出個基礎,隨著成長過程,再由環境將其他味道融入堆疊。那些我們願意口耳相傳的「美食」,那些我們共感的「好吃」,多多少少與各自記憶中習慣的味道相關。很多時候,味蕾不見得真的長在舌頭上,而是長在腦子裡。

 

我習慣南部粽。習慣竹葉,習慣水煮,習慣大量的花生,習慣煮到糊糯的米,這些可能也是南部粽支持者的支持;而我不喜栗子,另喜歡灑花生粉,這兩項習慣可能就與同溫層異溫。不喜歡栗子是因為小時候無論是家裡包的粽子或外面買的粽子都不含這一品。喜歡灑花生粉,是因為小時候在外面吃的肉粽,老闆都會先淋上一匙透亮的油膏,再灑上厚厚一層花生粉,無分肉粽菜粽。於是我自然而然就以為,花生粉是粽子的基本配備。

 

這些都是從小一口一口養出的喜好,成就了我個人飲食世界的標準。

 



▲馬祖的甜筒粽(攝/陳琡分)

 

粽子本就百花齊放,一家一花樣

 

我記得當我北上工作,第一次在公司附近買了顆粽子當午餐。孤陋寡聞的我很疑惑那粽葉為什麼是棕色的,裡面的糯米為什麼站得比我還挺,吃的時候不用醬,沒有花生,有我第一次在粽子裡吃到的筍丁。後來才知道它是北部粽。

 

當我到台南出差,坐進名聞遐邇的粽子老店,點來的肉粽裸得乾淨。我看向老闆攤前那一鋼杯花生粉,發現只會加在菜粽上。身為高雄人的我很想問一句:「老闆我可以跟你買五塊錢花生粉嗎?」

 

有一年,朋友給我她自己包的家鄉湖州粽,那米比南部粽更軟糯,那獨一無二的大塊豬肉內餡肥而不膩,油脂融入米芯,在舌尖上化成一道風景。縱使沒有其他餡料,一樣令人著迷。有一年,我和朋友到馬祖旅遊,在市場看到一根根屁股尖到離奇、裹得像拔高的筍的粽子,那是馬祖獨有的鹼粽「甜筒粽」。賣粽的阿桑告訴我,他們馬祖的粽就是長這樣,裡面還包了大紅豆或花生,冰過沾砂糖,好吃得不得了。

 

有一年,我和大姊學包粽,驚駭地發現她的餡料有滷豆輪,且沒有花生。大姊面色淡淡,說我姊夫我外甥外甥女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年復一年,她的粽餡就成了我面前的那一鍋,不再是以前家裡的口味。有一年,同事拿了幾顆她阿嬤包的粽子給我,說她家餡料可能比較不一樣,要我有心理準備。禁不得我細問,她才說她阿嬤在粽子裡包過薑絲大腸,頗有「家裡有什麼就包什麼」的態勢。她知道對外人來說有點怪,但她吃得很習慣。

 

活在井底的我慢慢知道,粽子本就百花齊放,特別是開在自家裡的,簡直一家一花樣。

 



▲某年包的粽子,朋友說有她阿嬤的粽味(攝/蘇瑜棻)

 

在吃食上,何妨多些理解與包容

 

我到了很晚才學會包粽子。剛學會的第一年,便向我父承諾要包粽給他。我父喜孜孜,下單指名要米豆粽。我這才想起,對,父親雖然愛花生,但粽子最愛米豆粽。隨之揭起腦袋裡一片模糊的記憶:小時候家裡人口多,包粽子是大工事,端午時節,總有成串成串的粽子懸掛在鐵架上。貪吃的我時常隨意拆粽,如果不是我喜歡的口味,咬一口我就扔在一邊。那些被我扔在一邊的有鹼粽,有米豆粽,還有綠豆粽。

 

我忘了那些被我扔一邊的粽後來是誰收拾的,也忘了金澄澄的鹼粽,和米中混著脫殼綠豆的綠豆粽。這麼說來,自家的粽子,又何止一花樣。

 

當然我們都有足夠的社會化經驗讓我們知道市面上賣的粽子是普羅喜好的最大值,與自家開的花花粽樣相去甚多。但人對吃難免執念,也就難免將自己的飲食習慣套入一二。可能是期待能夠輕易從外面的世界獲得記憶的滿足,也可能自信家鄉味最好味應該普及天下,總之非我粽者皆邪魔歪道,南北粽爭遂年年興起。有些爭論幽默中見出差異,無傷大雅;然有時話裡踩得太硬,頗有「粽子就是要如何如何」,不同意就是不懂吃的專家態勢。

 

我始終認為吃是最不需要權威的。不需要有人在旁指指點點,不需要有人對你發話「要這樣吃才對」。吃就是吃,順心如意。喜歡就吃,不喜歡就換下一家,以前我是如此。現在我會多想一下:那個喜歡是中了我什麼點,不喜歡是逆了我什麼點?當我要告訴別人「這個不好吃」、「那個很難吃」,所謂的不好吃與難吃,到底是真的味道不對,或只是與我習慣不合?

 

也許有人覺得,吃個東西還要想這麼多,很累。但有時候趁著嘴巴動,腦子也跟著動,咀嚼時的酸甜苦辣可以刺激你的腦神經元讓你輾轉想通很多事,對自己不喜歡而別人喜歡的物事,可以有更多理解與包容。那會讓自己和他人都舒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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